論宋代皇帝的茶詩|飲茶詩鑒賞
人對飲名茗的詩句里,可以看出趙構(gòu)對置身于山野、品茶參禪的僧人的羨慕心理,他羨慕這種“靜中心地涼”的超然,更喜愛這種“長松修竹翠”的自然風光,獨坐在其中,讓山泉水煮成的清茶浸潤著心靈,在這茶香縷縷、清幽淡雅的意境中思悟著人生和禪理。正如馮文開所言:“就是因為茶中有禪意,他們濡染于禪,息心于禪,就是把茶作為因來進入禪境。茶中之禪,它既有禪的內(nèi)容又超越了禪的宗教功能……獲得一份‘菩提’去掉‘煩惱’,求得心靈的安適與超越,擺脫人生困厄或宦海沉浮所帶來的精神痛苦。在失去平衡的人生天平上,文士希望通過飲茶這一活動把失重的心靈重新支撐起來。”
南宋的宋度宗趙(1240-1274)雖然不是一位知名的皇帝,卻是一位愛茶的皇帝,他的一首茶詩寫出了秋季賞花品茶的情趣:西風欹翠蓋,曉露紅裳。艷紅酣霽圃,冷翠媚秋池。聲幽梧桐葉,香冷菊花風。院子供新茗,園丁獻異花。(《題諸色扇二首之一》)
很顯然,這首秋色滿紙的詩作讓人感到秋的艷麗與寂冷,在此菊香陣陣的秋景之中,皇家庭園里茶香四溢、異花開放,便把秋色的凄涼壓去了不少。尤其是“新茗”一詞,說明宋度宗飲的可能是秋天產(chǎn)下的茶葉,這種秋茶相比春茶來說,更具有一番不同的韻味。古人說“春茶苦,夏菜澀,要好喝,秋白露(指秋茶)”,事實上,秋茶的湯色、滋味間于春茶和夏茶之間,香氣平和,葉底柔軟常有銅綠色,葉片輕薄瘦小,對夾葉較多,葉緣鋸齒明顯,別有一番不同的造型與香型,也算得上是色香味俱佳。在這淡淡的菊香中,品著淡淡的秋茶,看著眼前的殘荷落紅,倒也別有一番情致。
二、宋代皇帝飲茶詩的審美意義
從上述皇帝的飲茶詩中可以看出,品茶是宋代皇宮與市井文人的一種重要的生活內(nèi)容,也是他們的一種獨特審美品味。南朝著名畫家宗炳在《畫山水序》中曰:“圣人含道映物,賢者澄懷味象。”澄懷就是追求心志的寧靜致遠,在寧靜致遠中體味人生百態(tài)。
因此飲茶、品茶、賞茶的客觀行為就成了人類這個主觀個體陶冶情操的途徑,在對茶的直觀品味中領(lǐng)會茶的內(nèi)在神韻,引發(fā)懷古感今之幽思,使胸懷澄澈,使生命意味升華,從而感悟“含道映物”,進入天人合一之境地,茶就成了人與天地交融的一個媒質(zhì)。因此,宋代皇帝飲茶詩就有了如下三種審美意義:
1、茶中有靜
飲茶是一種安靜的活動,飲茶人必須耐心地篩選茶葉、茶具和茶水,精心烹煮,緩緩等待,慢慢品嘗,所以飲茶就有了磨煉心性、修養(yǎng)性情的意味。況且飲茶人還很注重選擇飲茶的環(huán)境,他們往往置于松間、溪邊、月下、花叢、竹林等幽靜之處,伴隨著琴聲和天籟之聲而從容品茶,把天地萬物作為一種精神標志而伴著清茶一起吸納于胸中,因此此番飲茶本身就具有一種超然物外、接納自然的態(tài)度,并象征著性情的高雅和對自然的崇尚。
品茶人并不是用茶水來解渴,更不是用茶來消磨生命,而是在品茶的過程里,體會著莊子所言的“虛而待物者也”,“唯道集虛。虛者,心齋也”的靜神為美、靜神為養(yǎng)的養(yǎng)生之道。故宋高宗趙構(gòu)云:“久坐方知春晝長,靜中心地自清涼”,就是這種“虛”與“靜”的人生態(tài)度的體現(xiàn)。
2、茶中有禪
在古人眼里,茶樹與草藥都為有靈性的植物,《東溪試茶錄》有云:“茶于草木為靈最矣”;陸羽《茶經(jīng)・茶之源》曰:“茶者,南方之嘉木也”,“從來佳茗似佳人”,“不是膏油首面新”。茶君子們稱茶為“香芽”、“金芽”、“靈芽”、“靈草”、“瑞草”等,因此,品茶之事常與神仙、道士等隱居者聯(lián)系在一起。
品茶中品味天地之奧妙,品茶中陶冶內(nèi)在之靈性,成了飲茶人的一種玄機。在幽香而清淡的茶味里,在似夢似真的冥想中,在若有若無的清風里,有即是無,無即是有,功名利祿化成了一場云煙,人間煩憂成了一縷空氣,茶里有了天地大化的禪機。
正如馮文開所講:“獨飲是在孤獨中體味茶的神韻,由茶及己。對嚷是在對話、輕言、密語、談私中進入茶的勝境,體會飲茶的情趣;聚飲是在活潑、暢懷、舒嘯中得到品茶的樂趣。茶中之禪浸透了文士的價值觀念、人生態(tài)度乃至行為方式。文士在茶中致力于獲得心靈的超越,在茶境中追求適意。文士飲茶一面看出他們委順于世、隨緣自適的人生態(tài)度,一面在茶中得到空靜澄明、了無掛礙、人生空幻的禪悅之境。
另外,他們在縷縷情香中獲得一種安之若素、處之泰然、超然平淡的心態(tài),一種逍遙閑適之情趣!彼,宋太宗趙匡義的“鶴唳九宵堪入畫,云平三界化無私。真宗相教非虛說,對境成空是我?guī)煛北憩F(xiàn)的正是這種茶中所包含的禪機。伴隨著茶香,不知不覺之中,飲茶人的心靈已登臨三界,與仙人為伍,與天地遨游,此情此景,正如朱熹《茶灶》詩所言:“仙翁遺石灶,宛在水中央。飲罷方舟去,茶煙裊細香。”
3、茶中有精神
唐代詩僧皎然有《飲茶歌誚崔石使君》詩云:“越人遺我剡溪茗,采得金芽爨金鼎。素瓷雪色縹沫香,何似諸仙瓊?cè)餄{。一飲滌昏寐,情思爽朗滿天地;再飲清我神,忽如飛雨灑輕塵;三飲便得道,何須苦心破煩惱。此物清高世莫知,世人飲酒徒自欺。愁看畢卓甕間夜,笑向陶潛籬下時。崔侯啜之意不已,狂歌一曲驚人耳。孰知茶道全爾真,惟有丹丘得如此!
這首詩俗稱“七碗茶”詩,是說飲茶可以蕩滌人的煩憂,使人精神爽朗,產(chǎn)生如飛雨灑輕塵之輕快感。從客觀效果來看,飲茶確實有提神醒腦之功用,又可以溫胃養(yǎng)肝,凈化人的血液,所以長期飲茶能使人心緒寧靜,身體通透,精神振作,四肢輕松。
因此陸羽《茶經(jīng)》中引壺居士《食忌》言曰“苦茶久食羽化”,又引陶弘景《雜錄》云“苦茶輕身換骨,昔丹丘子、黃山君服之”,都說明飲茶通過優(yōu)化身體條件,從而達到靜化精神的作用。因此,茶就成了一種精神的象征,成了一種古樸寧靜、優(yōu)美空靈的自然世界的具體物質(zhì),故飲茶才在宋代文人中蔚然成風,也成了文人間聯(lián)絡感情、溝通心靈的最佳方式,即使貴為天子的宋徽宗趙佶也要以茶為宴,親為大臣烹茶而一展茶技,從而留下了一段千古佳話。
綜上所述,乃知品茶是人生之大美,茶道是自然之精華與人類自身的一種高雅的契合,茶詩正是這種大美之道的具體寫照,它融合了茶的芬芳與詩的高雅,更有一種別樣的情趣在其中。宋代皇帝們深諳茶道,又擁有天下茶之極品,所以他們完全有理由借茶悟道,借茶抒情,借茶詩來表現(xiàn)他們獨特的人生感受了。
參考文獻:
[1] (唐)陸羽:《茶經(jīng)》,臺灣商務印書館,1983年版。
[2] 北京大學古文獻研究所編:《全宋詩》,北京大學出版社,1993年版。
[3] 葉羽:《中國茶詩經(jīng)典集萃》,中國輕工業(yè)出版社,1995年版。
[4] 馮文開:《北宋茶詩與文人情趣》,南昌大學碩士論文,2006年。
[5] 蔡鎮(zhèn)楚:《乾隆皇帝茶詩與中國茶文化》,《湖南大學學報》,2002年第1期。
[6] 余悅:《中國茶文化研究的當代歷程和未來走向》,《江西社會科學》,2005年第7期。
作者簡介:周利,女,1952―,河南南陽人,本科,副教授,研究方向: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、古代漢語,工作單位:河南中醫(yī)學院。
論宋代皇帝的茶詩
飲茶詩鑒賞